7
我不管那父子二人如何,只一心一意绣万寿图。
婆母数次明里暗里、指桑骂槐让我去照顾他们,我都闭门不出。
其实也有逃避的意思,我到现在唯一不敢见的,是我的女儿。
我只有这一个亲生女儿,处处娇养。
即便收养了孟玉成,我也没有忽略她,不仅事事亲为,还特意请了名家女教习上门教导。
待她及笄,我更是将大半的嫁妆交给她打理,几万两的铺子也都给她练手。
可到最后,她不肯救我不说,甚至还为杀母凶手递上凶器:
「母亲,我不能没有弟弟,唯有他才是我未来的依靠。」
「不要怪我,谁让你生不出儿子!害得我没有嫡亲的娘家兄弟,都是你的错!」
8
再次从噩梦中惊醒,竟然见太妃娘娘身边的方舒姑姑在我床前。
我吓了一跳,「姑姑,你怎么进来的?」
她笑得灿烂,得意道:「飞进破落的侯府很难吗?难得你想开愿意献出梅花钩法,我若来晚了,你反悔怎么办?」
自我父兄战死后,谢氏的梅花钩法便没了传人。近些年战事频起,圣人想在军中推广这钩法,太妃娘娘数次遣方舒姑姑来劝我。
只可惜我之前为了守住父兄这唯一的东西,都婉拒了。
但南汉屡犯大虞边界,许多难民流离失所,涌入京都,这也是疫病盛行的起源之一。
重活一世,我眼中不能仅有个人的爱恨情仇,更有对大虞的爱国情怀。
思及此,我坚定了心中所想。
方舒姑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:「还有一件事,我特意来给你送消息。」
原来从上次孟信吐了血后,便也染了病。
见我真的狠心不去照顾他们,孟信干脆趁此机会命人将那外室接进府,照料他和孟玉成。
阖府上下都以为侯爷身边来了个胆子大的婢女。
有了亲娘的照顾,孟玉成好的很快,不过月余已经能下地撒欢了。孟信还特地寻了上好的牛皮和珠丸,给他做了个小弹弓。
「孟信被那母子俩哄得昏了头」,方舒姑姑边说边愤怒:「竟然允那小儿提着弹弓打瞎数人!」
见她生气,我直觉不好:「竟如此荒唐?」
方舒姑姑咬着牙道:「他甚至打死一个义堂的小药童,只因那小药童阻止他射杀义堂里刚出生的婴儿!」
……
翌日,我听说世子没出门,特意命人将快完工的绣品搬到花园的树下。
「近些日子雨多,屋子里有些潮湿,快搬到树下的阴影里晾晾,不要生了霉气才好。」
「小心些,这绣品沾了一点瑕疵,寓意可就不好了,届时别说你们,咱们全府上下的脑袋也不够砍的。」
众人得了提醒,愈发轻手轻脚。
9
侯府总共就这么大,不多时,孟玉成就跑到花园来。
他看见我还有些许怔愣。
半年前他初来时,对孟信叫父亲叫得顺口,死活不肯改口叫我母亲。
后来不知听了谁的劝,也乖巧称呼我为母亲。
而现在他拎着小弹弓看着我。我瞥了一眼,没有理会。
「你这个贱女人!」
孟玉成举起弹弓,对着我就弹射起来。
身后的仆妇大惊,连忙上前抱住孟玉成。
「世子,这可是您的母亲呀。」
孟玉成挣扎着上来打我,「她才不是我母亲,她是抢我父亲的坏蛋!」
我的手被一颗珠丸打得发红,却噙着笑看向眼前破洞的万寿图。
啧,没让我白费心思。
远处传来娇柔的声音,「玉成,小玉成跑去哪儿了?」
孟玉成听见便大喊起来。
远远见一个女子身量不高,粉裙飘飘,杨柳细腰,走近了先抱起孩子哄,「玉成稳重些,你可是承恩侯世子,尊贵着呢。」
我嗤笑一声,那女子抬起头来,柳眉弯弯,眼眸微圆,颇有一副娇憨的气质。
「夫人是?」
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,「你莫不是阿信…侯爷的正妻?」
说罢她蹲身盈盈微拜,一缕发丝自耳畔垂下,媚然天成。
「夫人生不出男丁,也不曾教养过,许是不知男孩子最是顽皮,这是天性,请您勿要同小孩子计较。」
10
「我自不会怪小孩子。」
我走到她面前,果断给了她一巴掌。
韦氏险些摔倒,不等她回过神来,我凑上前,笑容里藏着掩饰不掉的恶意:
「不过他毁了太妃娘娘的寿礼,侯爷能不能原谅他,可就不好说了。」
韦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有些惊慌失措。
「不…不会的,侯爷最是疼爱玉成。」
她下意识伸手拦孟玉成,可架不住孩子动作快。
「坏人,我要杀了你!」
孟玉成见亲娘被欺负,像头小牛犊一样跑上前来撞我。
我胜券在握看向韦氏,在她惊恐的神情下顺势倒在地上,完整地露出身后的绣图。
小孩擦过我的衣角,收不住力道,便向那副万寿图撞了过去。
……
刚回府的孟信听下人禀报,生怕我欺负了他们母子,迈着飞起来的步子出现在花园另一端。
他刚来,尚未来得及对我发难,便见孟玉成撞向我后又继续撞绣品的一幕。
「不!!!」
德太妃信佛,这绣品所用的底布与针线均是特意送去护国寺供奉半年。从准备到现在快完成,已经用了两年多。
这是孟信准备在太妃六十寿宴上露脸的唯一机会。
且不说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块这样的底布,即便是找到了,也没有多余几年可用了。
可惜,他晚来一步,眼睁睁看着那即将完成的绣品被一头撞倒在地上,发出「咚!」的巨响。
孟信一个飞扑,却也没赶上。
反而更为上面铺了一层尘灰。
10
孟信看着躺在地上哭的孟玉成,欲言又止。
又指向梨花带雨的韦氏,欲言又止。
最终转身瞪着我:「你为什么将如此重要之物搬出来?」
我有些想笑,瞧瞧,这男人还患有指向性眼盲病。
「天气潮湿,莫非侯爷想要这寿礼发霉不成?」
他气结:「你既然知道如此重要,为何不拦住玉成?」
我好整以暇地望着他:「我能拦得几次,抵不过你的婢女教唆他打死我,还说你最疼爱他呢。」
孟玉成被仆妇扶起来,气得哭喊:「我就是要打死你!都是因为你,我阿爹和阿娘才……」
韦氏变了脸色,还没来得及去捂住他的嘴,孟信便一把将孟玉成揪起来打了一顿。
待他快要停手时,我适时开口:「侯爷快住手,我外祖家或许有绣娘能修。」
孟信猛地看向我,眸中带着希冀:「是了是了,英娘,你外祖家是绣坊出身,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?」
我无奈摇摇头,故作焦躁与惋惜解释道:
「不一定能成功,如若刚才玉成没有用弹弓打了这个洞,应当是可以补的。」
孟信抬眸,视线射向躲在韦氏身后的孟玉成:「逆子!」
我眼见他们三人打人的、挨打的、哭泣的再次乱作一团,呼出了一口气。
韦氏发髻散乱,连衣衫也在「无意中」被扯开了半截。
她泪眼婆娑,衣襟凌乱,挺胸挡在孩子身前:「小儿无知,侯爷先打死妾身吧!」
见孟信停了手,我连忙开口:「是啊,快别打了。这婢子说了,男孩子最是顽皮,这是天性,夫君这么大的人,不要同小孩子计较。」
孟信气红了眼,当即拎着孟玉成又是一顿暴揍。
我不再理会这几人哭闹如一团乱麻,带着人收拾了回院子去。
10
是夜。
我披上披风,拿了白绫,避开仆妇,独自来到孟玉成的房间。
他今日被孟信打了一顿,趴在床上,小脸还挂着泪痕。
韦氏已经知晓今日的事情有多严重,晚上顾不得哄孩子,正缠着孟信卖身赔罪呢。
我将孟玉成唤醒。
「玉成,母亲来给你上药了。」
孟玉成睡眼惺忪,没认清人便往我怀里钻。
我想,他现在到底还只是个孩子。
阿弥陀佛,佛到底还是慈悲的。如果他肯叫我一声母亲,我便留他一命。
怀里的小孩钻了一半,突然发现我并不是他亲娘。
顿了半晌,他抬起头愤恨的瞪着我。
「都是你这个坏女人害我,我要杀了你!」
我不懂一个小孩子,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恨意。
他猛地一口咬上来。
幸好我及时退了一步,否则必定要被咬在脖子上。
想起方舒姑姑细数他的恶行,此子断不可留。
我果断拿出白绫,缠上他脆弱的脖子。
他从愤恨变为惊恐。
我一手捂住他的嘴,另一只手直接将他提到空中。
他挣扎着,眼中似乎有后悔,「母…亲……」
我有一丝不忍,却想起上一世他的狠毒。
阿弥陀佛,我变卦了,叫母亲也留不得你。
不过,看在我信佛的份上,可以借你的头做木鱼为你念一份佛经。
11
第二日天不亮,我以修复绣品为由前往外祖家。
等消息传来已经是下午。
孟信和韦氏一夜放荡,疲惫不堪。
早上却被吵醒,只因小世子自缢而亡。
韦氏当即昏了过去。
她醒来后,便与孟信大闹,责怪他昨日打孩子太狠。
孟信更是恼火,处置了一干人等,复又责怪韦氏淫荡,不顾亲子。
一条白绫查来查去,居然查到了婆母头上,几人又发起一场新的官司。
「只这府里,还有一人真心为世子的逝去而难过。」
听了这话的我一个不小心扎到了手指,当即滋滋冒出一滴血珠。
「只有小姐在认真哭。」
「说她没有弟弟,没有依靠了。」
12
我从不懂,女儿对我的愤恨那么深,只因为我没有给她生个弟弟?
刚回来时,我曾偷偷去找过她。
却看到她将我给她攒的小库房都送给孟玉成。
她还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给孟玉成骑大马玩。
我并不能理解,怎么就长成这样了呢?
我为她攒足足的嫁妆库房,她拱手相让,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以后能有人撑腰?
13
时间过得飞快,转眼来到了太妃寿辰那天。
孟信看起来过的很差,憔悴得像老了十岁。来接我时,刚好遇到仆人将万寿图搬上马车。
他本欲瞧瞧修复得如何了,被我一把拉住:
「侯爷,已经备好了,再打开未免易脏污。再者说,你还信不过我吗?咱们夫妻一体,我自然盼着你好的。」
也许这些日子是被韦氏闹得烦了,孟信听了这话竟泛起了泪花,他上前握着我的手,「英娘,辛苦你了。」
没了亲生儿子,眼下获得德太妃的青睐,求升迁官职倒是成了首要的。
我抽出手,假笑道:「侯爷说笑了。」
我当然辛苦。
辛苦筹划着,送你们全家去佛前团圆呢。
14
寿辰宴。
当万寿图展在太妃眼前时,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万寿图历时两年,其中的针线无一不是护国寺供奉熏陶出来的,传闻唯独有功德之人才能无病无灾绣完,而收到这礼物的人也是被佛祖认可的。
上一世正是这样的绣图,讨了太妃娘娘的欢心,让险些被遗忘的承恩侯回到了大众视野,不说官升几级,实权是慢慢有了。
而此时太妃娘娘却面色凝重,她微眯着眼,神色似有不悦。
我清楚知道。
因为这万寿图上的寿字,不是由数万的小字绣制而成,而是我特意以兵器梅花钩绣制出来的梅花钩钩法。
见太妃面色有异,圣人便也看向这图。
霎时间也变了脸色。
众人皆一愣,莫非是绣的不好?为何圣人和太妃都毫无喜色。
半晌,太妃才开口问:
「承恩侯,这是你准备的?」
气氛凝重,孟信跪在地上,冷汗从额间冒出。
「太妃娘娘,是臣……」
他支支吾吾话未说完,圣人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:「明知太妃寿宴,这上面绣的却都是兵器,是何居心?」
孟信不可置信抬头,便见圣人掷碎了茶杯,清脆的声响让孟信回过神来,面色苍白。
他咽了口唾沫,下定决心道:
「圣人容禀!此事由臣内子一手操办,臣虽有心,却只能用于供奉之时。」
圣人与德太妃对视一眼,语气变得微妙,「爱卿确定?」
孟信郑重道:「微臣有罪,微臣近日曾请一婢子照顾小儿,内子见识短浅,因吃醋才对此事惫怠,扰了太妃娘娘的兴致。」
15
众人小声议论纷纷。
「早便听说,承恩侯夫人善妒。」
「已经闹出人命了,收养过继的世子都夭折了。」
「谢氏女竟如此不识大体,真是有辱谢氏门楣!」
孟信跪了许久,上位者都没有动静。
我亦安静地候在一旁,直到整个大殿鸦雀无声。
许久,太妃道:「承恩侯夫人,你可有话说?」
我上前恭敬回话。
「圣人,太妃,容禀,臣妇在寺庙时曾遇见许多难民,得知南汉来犯。常言道,男儿何不带吴钩,收取关山五十州。
「臣妇以为,再精致的绣图,也配不上太妃娘娘的华诞之礼。
「故谢氏女菁华,斗胆将我谢氏梅花钩法献与太妃娘娘,为我大虞朝退敌制胜出一份力。
「只因臣妇相信,天下安,则慈母心安!天子寿,则慈母长寿!」
我恭敬叩首,周围一片鸦雀无声。
德太妃拊掌:「好!」
她温柔地看向圣人,依稀还有自己姐姐的影子。
「圣人,此物并非赠与哀家,而是赠与慈母之心。」
说罢,她将绣图交给圣人。
众臣中有眼色者,率先跪拜:
「圣主垂衣,国富民安!」
「太妃娘娘日月昌明,松鹤长春!」
11
寿宴一结束,孟信拽着我的手腕大步流星往外走。
我顺从地跟着他出了宫门,坐上马车。
车帘刚落,他抬手便打向我。
只是他手臂停留在半空,被一只梅花钩削下一块皮肉。
孟信捂着手臂,看着手拿武器的我,脸色阴沉:「谢英娘!你竟然又拿起了那邪恶的东西,你忘记佛祖的教诲了吗?」
我拿着梅花钩在本就狭小的车厢里挽了个刀花,孟信不得不侧身躲避,一时间狼狈非常。
他面色难看:「英娘,你快些放下,佛祖才会原谅你,否则……你若同你父兄一般杀戮过重,会落得和他们一个下场。」
我嗤笑一声:「孟信,你小厮的脑袋做过木鱼,你儿子的脑袋也做过木鱼,佛祖不仅没有怪罪我,反而能感受到我的心诚。」
「佛曰,下一个是你。」
孟信脸色阴沉,咬牙切齿:「是你杀了玉成!谢英娘你怎么下得去手?我要让你偿命!」
他冷声吩咐车夫:「去大理寺!」
许久没听见回应,马车似乎到了崎岖的小径。他掀开帘子,发现竟然是上山的路。
孟信慌张要下马车,被我用梅花钩抵在他颈前。
我勾起一抹冷笑:「怎么,夫君不愿与我一同赏山景?」
12
我带着他来到了熟悉的悬崖边。
孟信被我逼着下了车,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悬崖:「英娘,我可是圣人亲封的承恩侯,如果你杀了我,一定会被问罪的。」
我直接削了他一臂,抬眸瞧他:「你自己掉下悬崖,谁能怪罪到我头上?」
他捂着伤口,半跪在地上哀嚎,满眼忌恨看向我:
「你私动兵器,不敬佛祖,会有报应的!」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孟信抬头,发现正是太妃娘娘身边的方舒姑姑。
「姑姑救我!」
他像是找到了救星。
「这个毒妇想要杀我!她还在太妃娘娘寿辰这日动兵器,乃大不敬!」
孟信爬几步上前抓着方舒姑姑的裙摆,仰天长啸:「天不亡我!谢英娘,你的报应来了!」
方舒姑姑无语地扯开他,从马车上将韦氏拖出来:「下次别让我沾这些血腥的,娘娘信佛,我回去又要被嫌弃。」
韦氏看了看眼前的场景,被我梅花钩上的鲜血和孟信的断臂吓了一跳。
她当即跪在地上,「夫人,妾身是被孟信那厮胁迫的呀!您别杀我。」
孟信捂着自己的断臂,不可置信看向她。
韦氏被他瞪的一个咯噔:「夫人!都是他说要把玉成接进府,是他说让您养大了再…啊!」
不等她说完,孟信带着愤怒向她扑过来。
「你这贱人!你可知是她杀了玉成!」
韦氏被他单手掐住脖子,涨红了脸。
她挣扎下触到了孟信的断臂伤口,猛地用力迫使孟信松了手。
「咳咳……明明是你杀了我儿子…如今还想杀我…你自己想死,我还想活!」
孟信红了眼:「蠢妇!」
他一脚踹在她胸前,掐着韦氏拖到了悬崖边,将人推了下去。
孟信转过身来,向我求饶。
「英娘!我都是被那个贱人哄骗了!我已经杀了她,你也杀了那孽种,以后我们还好好过日子!」
我心底一阵寒凉,到底是我眼瞎心盲,拜佛拜到最后,错信了这样的恶人。
不再犹豫,我一寸寸推他下去。
他疯狂的用仅剩的一手抓我:「英娘!你最信佛!你不能造杀孽!你不能杀我!」
我站起身,畅快地看着他死死抓在悬崖边。
如今,他的境地与上一世的我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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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,如擂鼓敲在我的心尖。
「母亲!你快救父亲上来!」
我的女儿浑身狼狈,从一旁的草丛跑了出来。
她指着我质问:「母亲!你不知道夫为天吗?怎么能杀夫?」
我看着那熟悉的面庞染上几分狰狞,与上一世悬崖边的女儿渐渐重合。
压过那一阵阵心底的抽痛,我声音嘶哑,开口道:「玉莹!你今日不该来。」
孟玉莹愤怒指着我,「我不来,你就杀了父亲,让我变成没爹的孩子了!」
我听见我的声音变得渺远:「玉莹,母亲是为你好,你父亲不是好人。」
她脸上带出了一丝恨意,「为我好?你才不是为我好!」
我泪如雨下:「我把钱财都给你,请名家教习上门教导你,哪样不是为了你?」
她白了我一眼:「你当然不是,我们都是女人,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?」
听见她稚嫩的声音说出与年龄不符的话语,我突然有些毛骨悚然。
她继续道:「这个时代就是封建的男尊女卑时代,唯有依靠男人才能过得更好。我知道你是这个时代的人,所以你的心肯定是向着男人的。
「我必须自己找出路!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!如果你考虑了我,怎么会不给我再生个弟弟做依靠呢?
「你说给了我很多钱,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够在这吃人的环境中护得住那么多钱?」
我的心沉到了谷底:「你是谁?你绝不是我女儿!」
她笑了:「你女儿太蠢。孟玉成不过是想要她的夜明珠,她竟不肯给,被他推下河去淹死了。
「明明时代就如此,你却不教她讨好男人。呵,你可知在本身不够强大的时候,臣服强者才是明智之举。」
我面如死灰,原来我早就就失去女儿了。
上一世,我只当她不满我过继了孟玉成,才疏远了我。
原来是我引狼入室,害了我的女儿……
既如此,我也没什么好心软的了。
叹了口气,我点点头:「你说得有道理,既然如此,我们去拉你父亲上来吧。」
她含着笑:「母亲你可算想开了。虽然我不是你女儿,以后出嫁了,也不会忘记你的恩情。」
我与她拉住即将坠落的孟信。
孟信虽无力再说出一句话,却满目惊喜看着女儿,二人在生死关头上演着父慈女孝的场景。
我猛地伸出梅花钩,将不远处的一截荆棘勾了过来。
荆棘扎在那二人紧握的手上。
孟玉莹下意识地想要松手,却被孟信死死抓住。
我拿钩身敲上他们二人的脑袋,看着他们一同向崖底坠去。
「阿弥陀佛,团团圆圆。」
14
花了数日时间,处理完失踪人口的后续。
我带着几分轻松回到府上,绿茵快步迎出来:「小姐,圣人因您献礼有功,封了您诰命,因着他们而舍弃了,值得吗?」
我点点头:「国安在,你我亦安在,便值得。」
除夕夜。
我独自进了佛堂,虔诚叩首。
「我不奢求失而复得,只求不论我的女儿在哪里,都能顺遂平安,自立自强。」
求佛一夜,佛像在黑暗中,不曾闪过一丝光亮。
翌日新年。
我与绿茵去了新宅。
离开路上她突然回首眺望,问道:「小姐,我们不将那尊佛像请回去吗?」
「不必了。」
我没有回头。
拜佛更要积德,求佛不如求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