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血海中为李熙拼来了皇位,他却对我的出身和母族厌恶至极。
[你们王家的人都令我觉得无比的恶心。]
可转头,他竟迎了我的庶妹入宫。
[玥儿虽出身王氏,但性子单纯,不似你们恶毒......]
他许她皇后之位,也允她一世相守,作为交换的条件则是我的这条命。
然而,他不知道是,重生后的我也和庶妹也做了一个交易。
那个交易的筹码就是他的命。
1
再度睁眼,我回到了临死前一晚。
傍晚,一场大雨如期而至。
庶妹端着食盒走到了囚禁我的宫殿,如同前世一样。
那次,我喝下她送来的汤药,随即腹中一阵绞痛,大片的血从我的胯下流淌,从我的嘴中喷涌而出。
最后我完全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意识。
进殿后,庶妹收起了油纸伞,残留的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阴湿的地板上,也好似落在我的心里。
一下,两下......
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令我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。
我清楚,这一次能否顺利翻盘全在今晚。
[姐姐,别来无恙啊......]
庶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轻衫,款款向我走来。
我并没有搭理她,只是斜着眼睛审视着这位和我同出一门的亲妹妹,这位曾亲手了结我性命的“仇人”。
前世,在她成为李熙的女人之前,我们二人并无恩怨,反而有很多可以称之为美好的回忆。
究竟是什么让她走到了竟要狠心置我于死地的地步?是那令人艳羡的后位还是对于李熙的占有欲?
想到这里,我忍不住讥笑道:[你以为,你的下场真的会好过本宫吗?]
闻言,庶妹却并不恼怒,只是笑着盯着我看。
但不知为何,我竟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泪花。
鳄鱼的眼泪吗?
我不禁在内心嗤笑她。
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屑,于是果断地从食盒端出了那碗李熙为我准备已久的汤药。
我以为前世的那一幕终于要发生了,甚至一连给了下属多个暗示。
然而令我意外的是,庶妹居然选择倒掉了那碗毒药。
我茫然地看向她,不知道她为何做出此举。
庶妹却勾起了一丝笑,她凑到我的耳边,悄声说:
[姐姐,我只知道身为王家的女儿,我们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。]
她呆呆的盯着那残留着几滴汤汁的碗看了几秒,然后满含歉意的看向我:
[对不起,那一次,我真的以为这是一碗普通的补药......]
目光交汇的那一刻,我才意识到原来庶妹也重生了。
2
外面的雨声更紧了几分。
庶妹的话如同惊雷一般,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脏。
[怎么会?]我失神的喃喃道。
前世,李熙对庶妹的宠爱明明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。
纵使我在陪他从无人在意的皇子到夺权篡位成为一国之主的六年里,殚精竭虑,吃尽了苦头。
他还是在登基后的那个春日家宴上,对庶妹一见钟情,不顾众人反对非要纳此时已为弟媳的庶妹为妃。
此后,便是一朝选在君王侧,六宫粉黛无颜色。
庶妹看着我一脸惊诧的样子,却表现的异常平静:
[其实对他而言,王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......]
[以前,我也以为他爱我胜过于爱你,可事实证明,我错了......]
听着庶妹声泪俱下的诉说,我的内心却更疑惑了:
[可是,他明明那么爱你......]
闻言,庶妹不禁噗嗤一笑:[姐姐,如果我不是定王妃,你以为他会多看我一眼吗?]
[可是......]
[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,他只会爱他自己......]
说着,庶妹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:[姐姐,这一次,我们如若再不反击,我们和王家就都没有活命的可能了。]
她的手冰冰的,可握的我的心暖暖的:
[这一次,我们不如也做个交易吧。]
闻言,庶妹勾起了一丝笑:[期待已久。]
我赞许的看向庶妹,她朝我莞尔一笑。
这还是时隔三年来,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如此默契。
她笑得那么开心,好似又回到了当年,我们还未出嫁的岁月。
[想必这一次,姐姐已经想好了脱身的办法。]
[如今还愿意坐在这里,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合适的借口罢了......]
我再次点了点头,没有多说什么。
[明知姐姐已有脱身之法,我却还要亲手去倒掉那汤药,姐姐可知是为何?]
纵使画着精致的妆容,我还是看到了她眼下明显的乌黑和憔悴。
也许,重生以来她也是饱受失眠之苦,如同我一样。
没等我开口回复,庶妹继续自顾自的说起来:
[兴许,这一次做出不一样的选择,我的内心终究会好受些......]
看着她满脸憔悴的样子,我突然意识到,昔日那个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追着要糖人的小女孩,也长成了满是烦恼的大人。
临吃假死药前,她将儿时我送她的那个发簪别在了我的发髻上,然后向我的怀里揣了一封信。
[姐姐,这一次,死的应该是他才对。]
她伸出手的那一霎那,我清楚的看到了她胳膊上的好几处鞭痕。
3
我和庶妹都出生在六月。
明明是双生花,却因一嫡一庶,自小在王府的待遇天差地别。
我的母亲是先帝的亲妹妹,端淑长公主,而庶妹的生母陈小娘不过是父亲年少荒唐时从青楼赎回的风尘女。
母亲身份高贵,不愿屈尊和姨娘争宠,也瞧着她们母女实在可怜,便违逆祖母执意令他们入府。
明面上,父亲对我们姐妹二人一视同仁,甚至对庶妹的关注远胜于身为嫡女的我。
但庶妹和我心中都清楚,父亲鼓励我学习兵法战术,将我和兄长一同扔到兵营锻炼,那是为我计之深远。
朝堂局势不稳,身为王家女,应当有一门自主自立的傍身之法。
而对于世代军功的王家而言,军营是最好的锻炼之路。
[即便身为女子,也当自尊自立,不让须眉。]
这是父亲对我的一贯教导。
而对庶妹,父亲却只令她学习琴棋书画,取悦男子之法。
于父亲而言,我是王家的女儿,而庶妹只是他的政治投资品。
十二岁那年宫宴,我和庶妹一同对李熙一见钟情。
可三年后,父亲以定王势头更胜为由,命令庶妹嫁与定王为侍妾。
那晚,衣衫单薄的庶妹在台阶下吹了一晚的冷风。
彼时已是大梁出了名的女将军的我不知深浅的要拉着庶妹逃婚。
[你既不愿嫁给定王那个瘸子,就跟我一起去河西,我护着你。]
庶妹虽哭成了泪人,却还是强扯着笑同我说。
[姐姐,这是我们王家女儿的命运。]
[姐姐,答应我,如若能一生在沙场驰骋,不要轻易放弃这机会,回到这吃人的后院来......]
当时的我只顾着点头,转头却在李熙的甜言蜜语下将她的告诫抛之脑后。
我走后第三日,梁国皇后王氏崩,享年二十二岁。
梁王李熙表现出了对这位因忧思过度而病逝的发妻极深的感情。
他一连下了几道诏书,不仅追封其为元德皇后,连葬仪的铺张程度都令人咂舌。
有几位官员就葬仪浪费之事给他上了几道折子,便全被他拉到菜市场游街示众。
朝堂之上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位新君的狠毒与杀伐,一时间,人人自危。
许知远跟我汇报这些情况之时,我正在城西的一家饭馆啃着刚出炉的烤鸭。
我潇洒的掰下了一只鸭腿,递到了许知远面前:
[这家的烤鸭好吃。]
许知远愣了一愣:[娘娘真的下定决心了吗?]
我挑眉看向他:[如今我是郑丹虎,你的副将,而不是王稚,无须再称呼我娘娘。]
许知远有些错愕的看了我片刻,旋即笑了起来。
这一笑,令他原本饱经风霜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稚气,好似还是当年那个陪我翻墙斗蛐蛐的少年。
我不由得呆了几秒。
烤鸭的油顺势淌到了我的手心,这种油滑的感觉令我瞬间清醒。
[走吧,吃完我们还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。]
[阿妹还在等着我救她。]
如若不是重来一世,我永远不知道庶妹的日子过得竟如此艰辛。
在外,她是光鲜亮丽的慧贵妃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。
然而在内,她却只是李熙泄欲的工具。
李熙虽迷恋她的身体,却厌恶她的出身,更不能接受她曾经是定王妃的事实。
于是,他将对王家的厌恶与对定王的嫉妒一并扭曲的施加到庶妹身上,对她百般折磨。
明明是李熙自己纵欲过度,不思进取,但在外界看来,庶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。
是她,狐媚惑主,惹得帝后离心,皇后郁郁而终。
也是她,不知廉耻,迷得帝王不理国事,日夜笙歌。
他们不知道的是,身为皇后的我之所以落得含恨而终的结局,是因为我蠢。
身为帝王的李熙之所以如此荒唐,是因为他本来就坏。
前世,在我死后的第三个月,庶妹如愿诞下一个皇子。
她以为母凭子贵,这个孩子会成为她和王家日后的依靠。
然而最终等待她的却是谋杀嫡姐、谋害元后的罪名,王家一百零九口也被悉数灭口。
李熙就这样靠着两个女人的死亡,轻而易举的收拢了手里的权利。
而承担着一切的变成了庶妹这个祸国妖女。
多么可笑。